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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崔公子,你其实姓谢,对不对?”
谢乃皇族姓氏,这一问,便是指明了他皇室子弟的身份。
仿佛是一颗石子打破水面,泛起层层涟漪,崔玹脸上终于出现一种不同于平日的神色。
正如那日初次见他,在马车内,他质问自己时一样。
对视半晌,宋嫣见他依旧不发一言,开口解释道:“其实当初救下你时,我二姐姐就凭你的衣物和玉坠大致猜出了你的身份。”
玉坠的事宋珊从未对崔玹提及过,只说他当时衣裳破败,别无他物,那玉自然被她私收了。
沉吟良久,崔玹敛了容色,自若不迫道:“宋二姑娘冰雪聪明。”
这便是承认了。
他们所处的位置相较于街道冷清不少,耳畔流水虫鸣,再无旁人打扰。
宋嫣鼓足勇气,又问道:“那你是哪位皇子吗?”
崔玹不似先前那般坦诚回复,而是反问她:“宋姑娘以为呢?”
“我……”宋嫣素来不是个巧言利嘴之人,被他这么一问,顿时结舌。她忖量少时,小声道:“我听说圣上微服南巡,带了三皇子同行,你是三皇子吧?”
她话语小心翼翼,却又莫名带有几许笃定。崔玹心中千思万虑,最后道:“此次离宫行程隐秘,险象环生,姑娘不知道我是谁才是最好的。”
这模棱两可的答复更坐实宋嫣心底的揣想,她没再追问,点头道:“是,你放心,我不会告诉别人的。”
崔玹温和一笑,“我自然信得过你。”
宋嫣忽觉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松懈了不少,试探地问他:“既然你们行程隐秘,那你为何在山中受伤的?”
崔玹道:“即便再隐秘,也总有人会想方设法打探。”
宋嫣蹙眉,“可刺杀皇子,这不是杀头的死罪吗?”
崔玹笑了笑道:“宋姑娘可有什么极其想拥有的东西?就如那个鲤鱼糖人。有的人为了心中的糖人,会不计一切代价,甘于涉险。”
“可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没了,就算得到了糖人,又有何意义?”
“成王败寇,不到定局那一刻,谁都不会放弃。”
若非身处皇权,无以体会。宋嫣自是不能理解,她只觉得可惜,为了那张皇位,舍了性命实在可惜。崔玹总算冒死救过她,提醒他几句,也属情理之中。她道:“崔公子,我知道你也有想要的糖人,可这个糖人其他人也十分想得到。”
崔玹闻言饶有意味地看着她,“哦,你指的是?”
宋嫣压低了声音:“就是现在京城那位,太子。”
崔玹眼底笑意愈深,夹杂一丝诧异,顺着她的话问道:“你知道我……”他学她一般,低声轻语:“我皇兄?”
宋嫣犯难,若说知道,她实则连这位太子的面都未曾见过,但他的手段权术,她确是实实在在见识过的。她搪塞道:“我是听人说的。”
崔玹颇有兴致,问道:“你都听到些什么?”
宋嫣往他身旁凑了凑,“他可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好,其实心眼比筛子还要多。”
崔玹故作惊讶道:“果真?我瞧皇兄为人仁厚谦诚,不像是心眼多的人。”
“那是他装的,你别被表象迷惑了。”宋嫣心道,你心思如此单纯,难怪斗不过太子了。回想起上一世宋家等人的悲惨终局,她气恨得咬牙,“他看上去或许端正,可内地里奸狡诡谲,心狠手辣,对付那些与他作对的人绝不会心软。”
概是觉察到自己言辞太过激切,她止住余下的数落,“总之,你尽量别去招惹他就是了。”
“你似乎很讨厌他?”崔玹若有所思地注视她,“是他做过什么事得罪你了?”
宋嫣摇头,“我,我只是不太喜欢他。”
崔玹又问:“那我呢?你觉得我如何?”
他们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,但宋嫣现在对他更多是感激,“你舍命救过我,于我,当然是恩人。”
她只祈望他不再将宋家卷入泥沼。
“殿下。”宋嫣唤着这个生疏的称呼,“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?”
“什么事?”听她这么郑重其事,崔玹暗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,索要答谢也无可厚非。
宋嫣道:“你回京之后,能不能就当在扬州这里的事都没有发生过,宋府也未帮过你。”
崔玹了然,“你就这么不想与皇室的人有牵扯?”
旁人眼里,这分明是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。
宋嫣欷歔叹息:“我只想过平淡普通的生活,一直待在扬州就好。”
言毕,远处的夜空中骤然陆续响起轰鸣,随即绚丽的烟花点亮整个扬州城。
“看,是烟花!”
宋嫣抬头仰望,莞尔生笑的容颜与焰火遥相辉映。
崔玹在鼓点般的响声中,启唇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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