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三十，《第五大洋》全面杀青。
季丞没有参加杀青宴，直接驱车回了家。
他让陈深收拾了几件衣服，自个儿取了两瓶好酒，然后拖家带口地去到了沈烨那儿。
三个“孤儿”说好了，往后每个年都要一起过。
沈烨当孤儿当得最有经验，心态也最好。
他乐呵呵地接过季丞带来的酒，以及一个缠着丝带的黑色盒子，问道：“给我的新年礼物？”
“嗯。”季丞笑笑，“不过不是我给的。”
“是陈深？”沈烨揽过陈深的脖子，道，“谢谢儿子！”
“不是我。”陈深赶忙摇头。
“是刘奶奶。”季丞道。
见沈烨愣住了，季丞解释道：“里面是一件毛衣，刘奶奶亲手织的。其实，你离开之后，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去一趟，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。总共回去过二三十次吧……始终没见到你，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回来了。”
沈烨的表情一僵。
“我去刘奶奶那正儿式道了个别，告诉她，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。刘奶奶让我再多等一会儿，说她手里的毛衣就快织好了。”说到这儿，季丞笑了一声，道，“我自作多情地以为毛衣是织给我的，结果她收完最后一针，告诉我是给你的。刘奶奶真偏心……”
沈烨捏了捏鼻子，道：“她其实是可怜我，可怜我没人疼、没人爱。”
“嗯，她最疼你了。”季丞继续说道，“毛衣原本是她打算织好了，给你过年时穿的。后来，她大约也觉得你不会回去了，就把毛衣给了我，告诉我有机会的话就交给你，要是没机会，就留着自己穿。我想，她既然原本是打算让你过年的时候穿，干脆我也就过年的时候拿给你吧。就当是刘奶奶和我们一起过年了。”
“你这不是故意惹我伤心吗？”沈烨看了他一眼，打开了盒子，把隔了十多年才拿到的那件刘奶奶织的红白相间的毛衣拿了出来，然后脱掉家居服，把毛衣套在了身上。
“好看吗？”沈烨问。
“好看。”季丞笑了笑，“你皮肤白，红色很衬你。”
由于家里的阿姨回去过年了，准备年夜饭的重任便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。
沈烨是个懒惯了的人，非要订餐，可季丞不让。他认为自己营造出的年味才叫年味，说什么也要自己做。
由于陈深也在一旁帮腔，沈烨只得答应。
三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。
沈烨戴着墨镜，把毛衣的领子立起来遮住半个下巴，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。
“想吃什么？”季丞往购物车里扔进两袋水饺，问道。
“你做什么我吃什么。”沈烨迂回地表达了一下你负责做饭，我负责吃的打算。
“没事，你挑吧，你挑什么我做什么。”季丞笑着说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沈烨得了便宜还要卖乖，摆出一副很勉强的表情，纡尊降贵般从生鲜区挑了一只帝王蟹、一只澳龙，道，“就它们吧，凑合着吃。”
陈深不知道他挑的是什么玩意，一路走来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大得异乎寻常的螃蟹和龙虾，惊奇的同时，唾液一口接一口地往下咽。
他过去的人生里，别说澳龙了，就是路边烤肉摊上端出的麻小，他都没尝过味儿。
正疑惑这玩意是该清蒸，还是爆炒时，沈烨问了句：“你呢，儿子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“我……我都行。”陈深不自在地回道。
“乖，叫声‘爸爸’，今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。”沈烨一见他缩着脖子，面红耳赤的模样，就忍不住想要逗他。
“我……”陈深犹豫了半天，却开不了口。
“别逗他了。”季丞把面红耳赤的陈深拉到自己身边，道，“再买条鱼吧。除夕夜，年年有余。”
“行。”沈烨去挑鱼了。
季丞低头看了眼陈深——他对这孩子的感官始终很复杂。
坦白说，他很不喜欢，甚至有些讨厌陈深的母亲——陈婧。那女人自私又怯弱，为了保全自己，可以分分钟地把沈烨推出去。
因为讨厌，他不希望沈烨的世界里出现有关陈婧的一切。如果可以，他希望沈烨能把那个女人彻彻底底地忘了。
可陈深在。
他不仅是陈婧生命的延续，也延续了沈烨对陈婧的思念。
陈婧是他的妈妈，沈烨是他的“爸爸”——这莫名其妙的“一家三口”，让季丞怎么看怎么不爽。
“老妹儿，你认错人了。”不远处突然传来沈烨的一声尬笑。
他硬拗出一口东北话，听着别扭又做作。
季丞循声看去，发现一个卖鱼的大姐正伸着脖子，恨不能越过面前的鱼摊，把眼珠子戳沈烨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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